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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河畔青柳


    齐乐山X夜莺


    民国前传

  1.


  “还说出去看房子呢,这个时间了还不起,”齐乐山端着盘子,腾出手敲了敲门,“起来吃饭了。”


    “我早就起了,”叶莺莺把脑袋探出来,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,“你进来帮我看一下——”


    “我今天穿哪件?”她拿起两件短衫在身前比划,“黄色还是蓝色?”


    “你问我也是白问,女孩家的东西。”齐乐山嘴上说着,眼睛却在两件衣服上打量着。他觉得黄色适合年轻女孩,看着也鲜亮,是他以前少见的。


     “就知道你这样说。”她把他拉到柜子前,“其实是因为我抽屉打不开了,可能上点煤油就行。”


     齐乐山蹲下去摸滚轴,“你什么时候还知道上油了。”


     “以前家里只剩我一个人,当然什么都要会一点,也挺有意思。”她也蹲下来,“问了就会有答案,只是问你得多费点口舌。”


      “那我穿蓝色这件了?”


      “另一件吧,春天应景。”他用力一抬,滑轮咔地回到正轨,“别卖弄你学问啦,赶快吃饭。”

 

 

2.


     “先生小姐,这套我早就帮您留着呢,别人的定金我都没收,怎么样,还满意不?”房东堆着笑,说着他惯常的行话。


     “这就是你挑的房子?”齐乐山抬肘顶了下她肩膀,“座南朝北,窗户还开在西边?”


     “你不要光看那个嘛,你看这套的家具多好看啊,餐桌和椅子还是配套的,吃饭时候心情一定很好。”


     胖房东赶紧接过话,“对呀先生,小姐好眼光,房子住进来,顺心还得顺眼不是。”


     齐乐山仰起头望着天花板,“不是我说,小孩家不懂也就算了,你当我也不懂?今年雨水多,这房顶刚补了一遍吧,腻子都还没刷匀。”


     又抬手敲了敲看起来滑亮的桌子,“这桌椅板凳哪个是整木做的啊,不都是拼的。西边郭家铺子,旧货都比你这时兴。”


     叶莺莺一遍觉得他含沙射影讽刺自己,一边又觉得好笑,他要是老板,绝不接刚才的话,搞得自己没趣。


     她扯扯旁边人的袖子,凑过去说:“别让人家太下不来台,点到就够了。我再带你看一套。”

 

 

     第二次确实比第一套好很多,齐乐山看的时候,突然想象到了自己晚上回来,开门挂衣服的场景。


     走过玄关,左边是长椅和短凳,拥着一方磨了棱角的矮几,面对着一架书柜;右边是四方的木质餐桌,靠着窗边,搭着一条长巾,上面压着一小瓶花;穿过去,两件房相邻着排开,若是两人同脚出门,一定能一早打个照面,同步走着去前厅。朝向也不错,午后的阳光打进来,照在房东养的盆栽上,绿莹莹的,看了舒畅。


     齐乐山想起来小时家里种的树,开花的齐人高,春夏交接时就能攀着枝儿往花瓣里吹气;结果子的树能长到两层楼,绿茵茵地撒下一片阴影,夏天就在下面贪凉睡觉,秋天下面人撑着网兜,自己爬上去摘果子。


     现在在城里,住得精细了,好玩的也少了。他总看着叶莺莺呆在家里,拖着腮看着窗外,说不上什么心情。他回来时,托腮的手才放下来,和他打一个招呼。

 

 

     “你觉得怎么样?”出来后,叶莺莺吃着手里的糍粑团,“就是价钱有点坑,不过它门口的店铺有好几家好吃的。”


     “别那么早下决定,我带你看一个。”齐乐山看看天色,估计了下,“应该赶的上。”


     “我说你怎么挑三挑四的,早上还急得不行,”她笑着把糍粑叶塞给他,“又瞒着我留了一手。帮我扔下嘛。”

  

    “谁给你惯的毛病。”




3.


     齐乐山带着她沿着河走了好久,穿过一群小孩放风筝的草地,又踩着新长的草爬了半个坡,其间叶莺莺的鞋还打滑,差点一脚踩进新泥里。


     到了一丛树前,齐乐山突然转过来,从口袋里变出一条叶莺莺的发带,让她转过来蒙住眼睛。


     叶莺莺知道他是个话少心思多的人,远比看起来有趣和惊喜。像一个突然长成大人样子男生,看见麦芽糖的摊子还会趁人不注意搅上一棒的令人发笑。


     蒙上眼睛后,感官就被放大了。她的手腕被扯着,踩着软软的草地,一脚好像就能踩倒一片来年的草籽。

     经过树林时,她听见惊扰到的鸟从前面飞过树梢,飞到身后的高树上停住,一鸟飞动,群鸟惊扰,哗啦掠过一阵平流的风。停稳后对着叫起来——

     一层,两侧,三重,四起,层层叠得,掀起一阵混响,罩得人心跳咚咚。


     鸟声落在身后,她又闻到新鲜的草腥和露水的味道,风一吹,就能嗅出来这风是从开阔的地方来,淘掉了气味,冲淡了这里的清宁。眼前晃着碎碎的光斑,透过薄薄的布条照在她眼皮上。


     齐乐山引着她蹲下,伸手够到了一股凉凉的东西,在她掌心滑过,新的一股又从指间穿过。


     她扯下发带,扬手洒了齐乐山一身水,一把不够,接着又洒一把。


     齐乐山迷住了眼,揪了一根柳条,蘸着水面扬起一片水珠,


     他看着她鹅黄的衣裳洇出一点水印,慢慢蔓延开来。他想到不该这样做,但又想继续看水印晕开。


     叶莺莺跨过两三节台阶,停在门前柳树的石桌旁,伸手摘柳条,够不着,招呼着齐乐山来折。挽着一把枝条,编着走着,端详着屋里的陈设。


     窗框是木色的,和原来家里的一样,开关有些声响;不大的圆桌放在厅中,竹篾上了漆,编了几个圆凳围了一圈,墙沿是一溜吊兰,垂下来搁在架子上,像爬山虎长进了家里但没那么调皮。


     她转身看见齐乐山发帘胡子上挂着水珠,日落前的阳光照得他亮晶晶。她问什么时候找到这地方的。


     这啊,去年秋天就发现了,不过冬天草枯花落,不太好看。他替老板走水路运了两箱耽搁的货,就折了个人情,替他留了这房子。


     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喜欢这地方,这么高,出门还要下个山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 他朝她手上的柳环抬了抬下巴,这还用猜吗

 

     叶莺莺踮起脚把柳环戴在齐乐山头上,望着门前流过去的一条小河,问什么时候搬家,春天还是夏天?

 

     齐乐山捡起几片碎瓦,分给她两块,打着水漂说,你收拾快点,月末就能搬。


     说完拢住她的右手,一手轻轻搭在她左肩上,欠身送力,将她握着的半块碎瓦,飞入河中漂了三个浪花。

     他低头看怀里女孩,额角碎发被风吹起,痒得睫毛一颤颤。


     他突然觉得鹅黄是最明媚的颜色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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