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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夜舟遇险(上)

   

    齐乐山X夜莺 

    

    民国前传



     1.

 

     到了搬家的那天,齐乐山突然失踪了。


     说是失踪,但叶莺莺也搞不懂。他整夜不归倒也不罕见,在上海想摸出条门道,顾不上白天黑夜是常有的事。以前通常是早晨叶莺莺起床,看见沙发上随手扔着他的外套,或者是白天回家,看见杯子里多了半杯水,也就知道他大概已经倒在床上睡过去了。


     这次她自己吃过午饭,百无聊赖地收拾东西,熬到太阳变成溏心鸡蛋落下去,也没看见他人影。

 

     她趁着日光跑去新房子,没有人影;跑去舞厅,吉吉说好久没见过他了。


     “要不我和同事换个班,咱俩一起去寻一寻?”


     “不用,”她拈起吉吉托盘上的一支酒,“我知道他在哪了。”


     咕咚下肚,一道儿闷热。

 


 

      2.

 


     “总得给我个理由,齐乐山。”半面胡磕了下烟斗,烟灰聚成小丘,“我看你有点能耐,才想着留留你。”


     “谁不服您胡爷的手腕,”耗了一天,齐乐山只觉眼皮生涩,“那么多左膀右臂,我也爬不上去。不如早点洗手,也不伤您和气。”


     “货,你掌得好。路子,你摸得准。就是这事儿,你小子憋着赖,拎不清。”


     “怪我没早点跟您表忠心,事到临头再说,您也不信。”屋里空气浑浊,深吸一口更透不过气,“但您放心,我绝不会插您一刀。”


     他看着窗外灰幕沉沉,听见陆风过舷的响声。

    “我也相信,您不是那样的人。”


    “你他妈再装聪明,”半面胡手指一弹,烟斗应声滚在桌子上。“当初看得上你这摆调的谱,现在也能看不惯你这拗劲儿。”

     “来人!码菜!”


     晃荡的吊灯被人打开,刺得齐乐山好不耐烦。

 

 

     “酒桌上向来适合谈事。”花生皮雪花似的搓了一桌,吃了几口饭,半面胡也有点倦了。


     “别的不说,这三碗酒,我问一次,你干一碗。喝不动了,那你也别想脱身。”


      两个人过来压住齐乐山肩头,端起一碗酒,碗抵在他腮边。


     “印度洋来的半装弹药,东南亚的橡胶,日本的文物,拉拢人头你倒在行。这行跨得,我也稀奇。你交上来的人脉和踩好的码头,最多也就六成吧。”


     他一抬手,碗沿破开齐乐山牙关,酒连滚带爬滚进他的食道。


     “名单在秋哥那,您自己抽”齐乐山连吞几口烈酒,呛得耳根发软,“八成,您留我条路就成。”


     “别让我看见剩下的货船进了别家码头,也别让我看见别的老板手上有打眼的瓷器。”


     “我自己卖,不倒二手。”


     “好生意!干了!”


     剩下的酒更强硬地灌进齐乐山喉咙,灌进去就被他咳出来,冲进鼻腔——

     

  

     “第二碗。我听说你来的时间短,认识的人却不少。三教九流,戏场鸦馆,你都熟得很呐。官老爷军老爷,虽攀不上,但交结了一帮他们近身的喽啰。哦呦,那些耳根子软的人,准备什么时候吹耳旁风啊?”


     他抿了一口酒,拍了拍齐乐山发红的脸蛋,“我都喝了,你随意。”


     旁边的人收了手劲儿,只把酒漫进齐乐山嘴里。


     他盯着半面胡,就着另一只手,慢慢仰头喝下去。胃里烧得难受,他强装镇定地夹了几口肉,边嚼边说:


     “有财力才能闹腾,您说是吧。我从您这出去,图个安稳,浑身上下全掏出来也不及您一个扳指值钱。”


     “您也说是喽啰了,人多口杂,话头儿都握在大人物手上。牵他们的线,缝他们的嘴,等您用时拆开喂两颗枣,根本成不了气候。”


     “只要我还认您,就不会自投死路,惹得一身脏。”


     半面胡半耷眼皮瞅着齐乐山,笑容爬上眼角。


     “每次你能说会道的时候,我都想,放走了真是可惜。”

     “上酒。”

     齐乐山还没来得及多填两口食物,就被身边两个人掰开下巴。

  

 

     第三碗酒很少,他正诧异时,嘴里被什么硌了一下。


     尖头钝尾。钢制。


     半面胡接过来一把枪,捏住齐乐山的腮帮,把子弹叮当一声晃出来。


     装弹,上膛。


     “第三碗。认识了我这里的兄弟,不保证不从窝里阴我,临阵倒戈;”


     “懂了我这儿的买卖,不保证照猫画虎给我挤走,飞黄腾达;”


     “懂得猜人心思,够聪明,也够投缘,不保证攻心又攻城,落你把柄。”


     他命人架着齐乐山站到舱尾,自己靠在门口,彻底耷拉上眼皮:


     “让老天爷看看,你运气怎么样。”

 


      叶莺莺赶到码头,守卫等到通报放她进去时,她听见甲板下一声沙哑的枪响。

 


  

     3.

 


     她握紧口袋里的喷雾,心里又觉得可笑。

真刀真枪面前,她防身的家伙反而成了挑衅利器,说不定更快送自己上黄泉。


     走进船舱,她没发觉脚腕子都在打颤,血全向脑袋涌,手脚都冰凉。她看见几个人把齐乐山抬到门外,他躺在甲板边。


     他没动静,周围那几个人说着什么话,她听不清。


     她慢慢挪到船沿,“您好,”

     她舌头快要打结,努力发出不那么纤弱的声音,

     “我来找齐乐山先生。”


     三两个人散开,看着她又是笑又是迷糊。


     长了半面络腮胡子的男人转过身来,没等他看清自己,冲他的脸迅速按下喷雾。


     身后突然有人一把拐住她的脖子,她翻身掉进海里。

 



     在岸上时,她还想着是喷完喷雾怎么办。结果掉进水里,她才反应过来这简直是蠢出天际的烂办法。


     太幼稚,太可笑,主动送命。脑子怎么想的。


     船上人估计也偷着乐,杀一个送一个,掉进水里像耍杂技。


     她做好准备等这个人把自己摁在水里,呛死,然后沉下去,或浮上来。

 


     结果她发现这个人没有松开她的脖子,而是顶着她的下巴,让她的脸从水下露出来,她睁不开眼,但能感到离船上灯光越来越远。游了几下,她发觉不对劲。


     她摸到了齐乐山的手表。


     她张嘴呜呜拉拉地冲他喊,只有海水咕嘟咕嘟的声音。她贴着他的胸膛,一只耳朵在水上,听得见两个人的喘息和水花的嘈杂;另一只耳在水下,闷得她头晕。


     齐乐山在她身下,他的膝盖有节奏地打在她腿肚上;她的背盛在他身上,一沉一浮。突然翻了个身,两只手把她往浅岸上推。


     叶莺莺喝了一肚子水,但还是清醒的。她抹开眼前的水帘,边咳边往船上望。


     身后齐乐山剧烈的咳嗽,咳弯了腰,一只肘撑着身体,从胸膛里吐出一口又一口水。


     她拍着他的背,检查他是否有外伤,伤口的血多不多。


     还没等她把自己翻来覆去看完,齐乐山摁下她的手,使劲清了清嗓子,冲船上喊:

     “误会!胡爷!”


      转过头来又咳了两声,哑着声音对叶莺莺说,

     “我没事。是空包弹。”在嘴里时他就发现了,尖头一挑就掉,没有弹头。


     “他也想没打中我,过个胆子关而已。”


     “倒是你,喷雾一喷,下一秒他们就可能把你射成筛子。”


 

      叶莺莺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。船上人已经站到船头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俩。


     “胡爷是坦荡人,不会下狠手。”

     “枪下留命的,还有她。您还记得,援缅305军的叶师长吗?”

     “这正是叶将军——”

 

     话还未完,齐乐山忽然转过头,咳出一口血水来,脑袋掉在她肩上,又是一咳,吐出半口血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 她撑住齐乐山,与船上的半面胡面面相看,目目相觑,一时间不知如何做决。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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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章分上下两节,但内容实在有点多,深更半夜已经写不完了。


明天尽量更,更不了后天更(因为明天我过生日!!嘻嘻


有人等的话评论告诉催我!我看见就努力不拖拉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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